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床头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时,苏韵刚入睡没多久。她肚子已经八个月大,坐着胸口被顶得喘不过气,躺下又耻骨痛,颇坐卧难安。
还有一点:尿频。睡觉前强迫症一样,去马桶坐半天等两滴尿也是好的,恨不得把膀胱排尽。夜里却还是醒。再想睡着,得看运气。
眼下这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,气得七荤八素刚睡着没多会儿,且又深更半夜,惊得苏韵心扑通扑通直朝着喉咙口蹦。知道家里座机的人不多,不是公婆,就是自己爸妈。或者她亲弟苏亚洲,打不通苏韵手机时他也拨过家里这电话。
“喂?”苏韵蹙眉拿起话筒,问得小心翼翼,好像电话内容好坏全关系在她的语气轻重上。
章哲已经醒了,拧亮了他那侧的台灯,睡眼朦胧地支着胳膊半抬起身子。
“是不是亚洲被抓起来了?”是苏韵她爸苏卫国,开门见山直奔主题。
“抓起来?我不知道。谁说的?”苏韵也吃了一惊,但听她爸这口气又像不确定。
见苏韵开腔说家乡话,本来侧了耳听的章哲重新躺了下去。
人都是更紧张自己的亲爹亲妈,苏韵瞄了他一眼,想。
“周宝军找我说的。”
周宝军是苏亚洲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,说起来除了老婆不能共用别的啥都能共用的好哥们儿。
“说了为什么事没?”
“和人有哪里的经济纠纷。电话一直打不通,都是无人接听。”苏卫国语气少有的焦灼。
苏韵反而松了一口气。苏亚洲能跟人有什么经济纠纷?他一汽车修理店的初级工,口袋里钱超过四位数的时候都少,“经济纠纷”在他身上都嫌太高级了。
最初的发懵和惊吓过去,人平静了一点,才感到宝宝在肚子里正翻江倒海地踢。
苏韵深吐出两口气,手打圈摩挲着当安抚腹中的宝宝,心里却又冒起汩汩的气泡儿,跟冰箱里拿出来刚打开的碳酸饮料似的。
她真不知她爸半夜打这个电话给她的意义在哪里。如果他打不通,苏韵也不会打得通;如果确实被抓起来了,苏韵也没那个本事和人脉半夜去捞他出来。拿起电话前她爸就一点没考虑过她是剩个把多月就要生产的孕妇?
谁都拿她当主心骨。她当不来!她也不想当!
“没听他说起过。我也不知道。”苏韵生硬地回。
苏卫国沉默了半晌,苏韵就在这沉默的当儿听到了李茹萍询问似地一声轻“啊”,她眼前马上浮现出他俩围拢着电话,一脸焦灼的样子来。
可怜天下父母心。
想必也是六神无主没了办法才这时候拨给自己的吧?
一想,心又软了,转头安慰起他们来,“一会儿我打了试试,通了再和你说。你和我妈赶紧去睡吧,不会有大事的。”
“好。”
电话就挂了。
章哲背对着她,双臂抱胸,屈着膝,咕哝问什么事。
“我爸。问苏亚洲。没事。”苏韵云淡风轻。
章哲便揿(qìn)灭了台灯。
一切重新沉浸回黑暗中。
苏韵睁着眼睛,想章哲这会儿肯定也在心里抱怨这“没事”的半夜惊魂,但他没说什么。
章哲这点特别好,沉得住气,从不因她家的事抱怨在她头上。自己就不行,得点理不肯饶人,至少嘴上不肯。
昨晚就是。
吃过晚饭,她催章哲又打了个电话给公婆,之后,就和他闹腾了起来。她真是狠狠说了好几句不悦人耳的话的,一直到睡觉都没搭理章哲。
章哲的鼾声重新响了起来。
苏韵翻转了身,把电话线拔了。接口线滑下去,在地板上砸出一声轻轻地“嗒”,“嗒”得她又有了尿意。
趁着上厕所,拿手机拨了两遍苏亚洲电话,无法接通——就说她不会比苏卫国高明!
再回到床上,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辗转反侧。笨熊猫一样,搬着滚圆的肚子,一下背朝章哲,一下面朝他,心里一遍遍数羊,从一点到一百,又从一百倒回来……
到底多了心思,羊都数漏好几回。什么情况下无法接通?没信号的时候?什么地方会没信号?……不会真抓进看守所了吧?苏韵一阵一阵地心悸,胸口也一阵一阵地起伏。心里把苏亚洲又痛骂了一百回,骂出了自己的眼泪……
新的一天,照例是从烤吐司的焦香味飘进房间,鸡蛋在油锅里滋滋作响开始的。
苏韵觉得眼皮沉,挣扎半天才睁开双眼。窗帘还没拉开,房间里光线很暗,她只感到无比疲乏,像长途跋涉过一样。拉过搭在肚皮上的毛巾被盖到脸上——真不想醒,真不想面对新的一天。
章哲却已经走进来,“嘴和鼻子一起捂住不闷啊,你个傻蛋。”说着把毛巾被从苏韵脸上扯开,这一扯,惊起来,“怎么拉?眼睛水泡儿金鱼一样?哭啦?”
苏韵不吭气,想起昨夜后来自己躺黑暗里是悄悄哭了好一会儿的。开始是苏亚洲的破事儿,又担心,跟着心疼父母,后来想到章哲和公婆那通电话,再最后章哲的打鼾声都让她听得要哭……烦,哪哪儿都烦。
她把毛巾被重新盖到脸上,不理睬章哲。
“好了,孕妇不能生气,对宝宝不好。”章哲趴下来亲苏韵额头,苏韵很笨拙地一翻,给个后脑勺。章哲驾轻就熟,嘴唇落到她耳廓,“乖。我要去上班了。对了,昨晚你爸电话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她瓮声瓮气地答。
“有事要和我说。”
“说了你就负责解决吗?你自己爸妈你搞得定吗?”苏韵转过来,气恨恨地瞪章哲。
“搞……不定。我真得走了,早上有周会。晚上等我接你。你再睡一会儿。”章哲往外走,苏韵脸重新埋进毛巾被里,不响。
听到章哲锁门的声音,她呼出一口气,把电话从床头柜上够过来。一拨苏亚洲的号码,这回竟是通的,苏韵拨电话时提着的心就落下去了大半。等到第二声嘟声响起,她已经想好了要把夜半惊魂的账给他一起算了——非骂你个狗血淋头不可。
“你人在哪儿呢?”苏亚洲一喂,她就冷冰冰地问。
“家里。”
“家里?哪个家里?”
“苏州。”
苏韵想那也叫家,狗窝一样。
“那爸怎么夜里打电话来,说你被抓去派出所了?你现在是被放出来了?”
“没有。宝军去年借我的钱,一直没还,我不好意思开口要,发个短信和他说因为经济纠纷惹了麻烦,想他能主动把钱还给我的。”
苏韵心里直骂苏亚洲猪脑子,又是这样的事。早说了是狐朋狗友,还非装得亲兄弟一样。亲兄弟会拖这么久不还你钱吗?亲兄弟间要撒这种荒唐无比的谎吗?
再说到借钱,苏韵更一肚子气。一个不是啃爹妈,就是朝自己伸手的人,倒有钱借给朋友,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是什么?
“奏效了?还你了?”苏韵明知故问,只差冷笑。
苏亚洲声音蔫哒哒地,“没。”
废话。还了才奇怪。那周宝军,肩膀总端不正,看人偷窥似地,眼神非先往下埋,然后再斜瞟上去。苏韵一看就厌,说相由心生,这人心眼儿未必正;苏亚洲倒义正言辞搬出人不可貌相来了,“我们从小玩到大的。”意思我们什么交情,我还能不知道周宝军什么样人?
是什么人呢?!现在看明白了?
也不能说全没良心,看,也知道替你急呢,收到短信也晓得跑去告诉你苏亚洲的老子给你想辙呢!
“我真的不懂你怎么有这么多的事。你就不能沉下心好好在修理厂学点技术?一天光顾活得热闹,全是假热闹,全是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热闹!”苏韵连着倒豆子,又急,气都快喘不上了,还没忘再嚷嚷一句,“以后这种破事别来烦我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烦你了?”
苏韵原打算说完挂电话的,听了这话噎住了。他还委屈上了!倒好意思委屈!她真想再好好削他一顿,到头只给得出了一声哼。
“你自己打电话回去给爸吧。”苏韵重重地按了挂断。
于苏亚洲,那是个无关紧要不伤人伤己的“谎”,但怎么七绕八转变成一个深夜惊魂电话“连接”到她这里来的?
并且苏韵知道,这事儿没完。苏亚洲不到口袋里掏不出钱,是不会想到找朋友要回欠款的,而只要当“钱”这个字从苏亚洲嘴里出来,那就会“滚滚长江东入海”,最后集中到她苏韵这里来。
想到接后那句“浪花千里育英雄”,苏韵“噗”一声,把额前的刘海儿吹起来老高,狗熊还差不多。
餐桌上盘子里两片烤吐司的脆面软了,煎鸡蛋也已冷透,流出的蛋黄半凝固在盘子边缘,苏韵看了一眼,胃口全无,叹口气,喝了两口温水,起身去了次卧。
婴儿床放在里面,已经挂了些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儿在上面。床是过完年就买回来的,现在做父母的都谨小慎微,买的时候要挑牌子货,买回来还不放心,热水擦过通风透气照太阳,一样不肯马虎。
随着肚子越来越大,苏韵母爱泛滥症状逐渐显露,去次卧看看摸摸成了每天上班前的小习惯。
正是五月,碰上天气晴朗的日子,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小床的木栏杆上,苏韵总不自觉伸出手去触那光影。一伸,手臂正好带动起挂在上面的玩具铃铛,音乐便流淌出来,音质谈不上,但旋律让人自动和胖娃娃联系到一处去,她就想象着孩子躺在里面手舞足蹈的画面,心情像微风掠过湖面。
衣衫鞋袜趁打折陆续买了些,不知男孩女孩,一律挑了鹅黄和天蓝,柔柔嫩嫩地,抓起哪样都爱不释手。这些小东西真有“镇定安神”的效果,只看着,心里的芜杂纷乱便纷纷跑光,人就跟着柔软起来。
章哲有个周末早上看见扶腰站在床栏边微笑的苏韵,发现新大陆一样,“圣母玛利亚……别动别动,让我画下来!”
那回画完章哲不满意,说久不拿笔,技艺生疏;苏韵却爱极了,粗粗几笔,自己的笑容俨然生出了光泽。倒说要抽空出去配个框镶一下的,可一直没理会到。
正神游,手机“叮”一声,抓过来看,同事赵约翰问能不能等下帮忙打一下发票,说他刚交了一千块手机费。
苏韵发了个“ok”,匆匆换衣服出了门。
公司离家不算远,打车起步价。
除了前三个月常犯晕时没办法,别的时候苏韵基本步行。一举多得的事。一省了钱,二正好当锻炼,对顺产有好处。
出小区门,是一条宽阔的人行道,两边叶茂枝繁的香樟树在头顶高高对接,犹如一把超大的遮荫伞。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,米黄的小花才小米粒儿般大,香味却不含糊,恰到好处的淡雅很是让人心旷神怡。
这也是虽然到这个月份已经水肿得厉害,她还是置章哲的关照若罔闻,选择继续走路去上班的原因——养眼养心还安神。
要想热闹、想看熙熙攘攘也有的。过了十字路口,移动联通电信和各大银行一字排开,拐弯都不用。因为方便,苏韵主动包揽了办公室同事的打发票任务。
以前并不需要发票。去年年底他们公司被审计要求补税金后,韦先生发动大家到处找票,今年索性规定他们能开票的一律开票,像赵约翰这种电话像热线一样的人,更要发票了。数额大嘛。
推开移动营业厅的门,人还没走到取号机边上,突然一阵头晕目眩,出于本能,苏韵一手放在肚子上,人慢慢往下蹲,同时另只手向前伸出去保持平衡,盲人摸象似的,却觉得天旋地转得更厉害了。
有那么一瞬间,苏韵慌得心都乱了,不会死掉吧?闭着眼睛,靠感觉一点点向右侧挪,直到背抵到取号机,一屁股坐到地上。
等眼前那阵金星乱冒过去,她额头背后胸前都已经汗涔涔地,人虚脱了一般发冷发虚,脸上有刚才慌乱下急出的眼泪,手背上汗毛根根竖着。
苏韵悄悄环顾四周,除了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坐在塑料椅上自顾自地聊天,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,不然多丢脸!她暗自懊恼早上没吃早饭,自己不能饿的毛病又不是不知道。好在章哲随时在她包里给备着几颗糖,于是起身找了个边上的空位坐下来。
糖分像药,立竿见影。苏韵感觉自己又慢慢活过来了,她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章哲,想想,还是算了。等他赶过来至少要半小时,路上要担心,来了也只会让她请假回家躺着。反正就剩一千米样子,没问题的。苏韵给自己打气。
休息到腿有了力气,替赵约翰补打好发票,她打车去了办公室。看着外面车来车往,犹自后怕。幸好刚才是在营业厅里,要是走在马路上,谁知道会不会被东来西去的电动车蹭到刮到。
赵约翰办公室门开着,苏韵轻叩两下,问了早上好,赵约翰点头示意她进去,很高兴的样子——他什么时候都很高兴很热情,典型美国式浮夸——问,“Hi,Mica!最近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。”苏韵答得轻快,把发票放在他桌上。准备出去时说不好意思,今天来得有些太晚了。
办公室并不设打卡机,但苏韵一向自律。虽是孕妇,也很少迟到早退,就连产检都尽量选周末去。章哲笑她是标兵,公司要发面锦旗才对,其实只是苏韵不爱给人添麻烦,谁的工作量都不小。
赵约翰耸耸肩说没有问题啊。一抬头,皱了眉,说,“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,很苍白。没事吧?”
苏韵说没事的,贫血,我家遗传。
往自己的位置上走,又被朱翎喊住,“你家模范丈夫刚电话打到办公室来了,我接的。问你到没到,说你手机没人接。”
苏韵赶紧翻包,果然手机不在,大概看完赵约翰信息去换衣服时,随手丢在婴儿床里了。
坐下来,在回不回电话之间迟疑了五秒,还是拨了过去。章哲语气急,劈头问,“你手机怎么一直不接?”
“忘家了。”知道章哲就是想问问她到没到公司,又说,“我去移动打发票,现在到了。”意思是安全,没别的事就挂了吧。
她很少这样言简意赅,章哲说,“好了,还生什么气呢?”
苏韵就不喜欢章哲这样说话。好像昨天生过的气,今天就该自行翻篇。如果没有,就是你奇怪、你作、你小事化大、你无理取闹。拜托,问题解决了吗?还是就板上钉钉了,按你说的方法去解决?
“对,反正气也白气。”
章哲不知是不是也在办公室里,不方便还是怎么地,没说话。
电话两端便空出一截沉默。
“我要忙了。”苏韵先开口。
“那我挂了。下班等我去接你。”
“嗯。”
刚撂下电话,朱翎转过头来悄声问,“怎么,和模范丈夫吵架了?”
这女人。
朱翎眼睛尖,耳朵也尖,最善于从蛛丝马迹联想猜测,再得出结论。大多时候还都对。有次她连韦先生脖子上的吻痕都注意到了,一早当大新闻传播给他们。
苏韵想反正也遮掩不着,就当找个人吐槽吧。
“吵了。到现在迟迟接不上我公婆的驾,来不来都成了未知。昨晚打电话过去,知道说什么吗?‘过两天再看’……你说我还剩几天生了,她老人家还是这五字宝典。”
“现在的老人都很想得穿的,要自由、要有自己的生活,跳跳广场舞,公园溜溜弯儿,舒服着呢。那模范丈夫怎么说?”
“模范嘛,你说怎么说?还不是走到哪里都模范?不强求、不催促、说好好好行行行呗。”
朱翎噗嗤笑了,“看把你气得。”
“也没啦。”苏韵又替章哲辩解回来,“他说请月嫂和阿姨。”
“那你要快点物色起来了,现在合适的不好挑,价格还不便宜呢。”
就是知道这才烦的呢,好挑又便宜还用费那心?
“让他们出钱。人不来不出力,出钱也是应该的。”朱翎又说。
苏韵听了个大新鲜似地,又来个“应该”。怎么应该之外的事就全给她苏韵摊上了?要不是因为是上班时间,她还真想再多抱怨两嗓子呢。
不过……朱翎算了。真抱怨起来,势必要讲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,自然也就要被问起当初房子总价、如今月供贷款之类的信息。除了换来啧啧啧几声,有什么意思?日子还是自己过。
还有一点,朱翎这家伙会很快在那些数字间把他们家的工资多少给推断出来。苏韵不喜欢。
低头歪身从抽屉取出一包蔓越莓干,撕开,“刚才去帮赵约翰打了下发票,差点倒在人家营业厅,赶紧吃点甜的。”
“怪不得看你脸色不大好。你真得当心点。”
朱翎转身回去敲起了键盘,苏韵却一直定不下心。
预产期是八月,真的就剩几十天了。原以为婆婆来帮着照顾是用不着说的事——毕竟几次三番催章哲要孩子的是婆婆啊——可好了,次次电话里都用太极大法,也不说不来,就是拖着。
昨晚让章哲打电话回去再问一问,别总猜哑谜似地。就听婆婆曹佑珍在电话里问都还好吧?章哲说挺好的。
婆婆又问晚上吃了什么,章哲报了菜名儿,反正就那老几样里排列组合:炖鸡汤,肉丝大白菜,丝瓜炒蛋。
婆婆说还可以,有荤有素。我和你爸等过了这两天看,啊?哦……行吧。章哲说。
苏韵听到“行吧”就炸了毛,显然又没敲定出个日子。
隐忍到章哲放下电话,她把肿得梆梆硬的腿伸到章哲跟前去,“什么叫挺好,哪里就挺好了?!章哲你到底有没有心疼过我?”
苏韵不是娇气的人,从怀孕到现在都是自个儿照顾自个儿。
前三个月那会儿,她不像别的孕妇反应大,烧心、吐什么的。她是犯晕。有时走路走着,就眼前发了黑,医生说不出所以然,只说和个人体质有关,让自己平时多当心,饮食营养都要跟上。
章哲每周例行电话回去时提起来这事,苏韵还做手势让他别说,怕两个老人担心。现在想想,倒是把自己把自己想矜贵了,谁在乎啊?
那次电话里婆婆听了章哲的“报告”后,给予了口头上的关怀:自己多注意……但话还是给了的,“等天暖一点,我去。现在天冷,你爸身子骨弱,行船搭车容易累到。”
后来天暖了,说等月份大点他们来。
再后来,全是“过两天看”。
苏韵不知婆婆的两天是哪里的两天,也不知道婆婆到底“看看”是看什么。就是看黄历,也不至于这么久没一个“宜出行”的日子吧?
如果真直截了当说不来,那苏韵就要做另外的打算。也是因为也许不得不做另外的打算,苏韵才发愁。
但苏韵发愁的事,章哲不愁。苏韵有时开玩笑说章哲该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才对,心里从没精打细算那根弦儿,手头宽不宽裕全没数。
他倒振振有词,“钱都在你那里嘛。”这话不假,发了薪水,章哲除了留出一千块零花,都第一时间转进苏韵卡里。但也就是个“过渡”,一到还贷款的日子,都出去了,等于钱来苏韵卡里洗了个澡。
苏韵算帐给他听,章哲心不在焉听一气,也抓得住重点:就是他每月的钱都去还贷还债了,苏韵的钱管了两人生活开支后,剩余不过四千。现在有了宝宝,要买奶粉要买尿不湿……
“如果你妈不来,我们还要请个阿姨的话,你自己算吧,只能月光。”苏韵摊手。
“不至于的,”章哲乐观,“年底还有奖金呢。”
“眼下处处形势不好,谁敢押宝押奖金上面。”
章哲也知道。去年春节前就有朋友公司出了放假两个月的通知,期间只领苏州市平均工资。他们公司没那么惨,但从今年的加薪福度看,确实透露出了不景气,总经理甚至还发了封邮件出来号召全体同仁同舟共济共克时艰……
但章哲天性唉声叹气不起来,“月光也是种时尚。美国人不都这样?你没问问你们公司那赵约翰?”
苏韵朝他连翻两个白眼,最烦他拿赵约翰出来开玩笑。再说月光养孩子,心要多大才敢?反正苏韵不敢,她没那么有安全感。吃五谷杂粮地,能免掉病啊灾的?到时怎么办?孩子的教育基金是不是也得提早开始做打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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